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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來自hexun新聞

獅嶺的煩惱

廣東9月的天氣依舊炎熱,但對於以生產和出口皮具為主業,並享有“中國皮具之都”盛名的獅嶺來說,這卻是有史以來最為寒冷的一個夏季。這個產業鎮正在遭遇未曾想象、也難以想象的困境。困境發端於它引以為傲的加工生產,以及官方口中諸多值得稱道的要素——它們最終演變成為一種束縛。窮則思變。變什麼,怎麼變,身陷危機的獅嶺是否會如玻璃上的蒼蠅,隻看得見未來卻找不到通往未來的路?成長的瓶頸上世紀70年代末,獅嶺還是一個默默無聞、貧窮落後的窮鄉僻壤,被稱作花都的“西伯利亞”。翻遍史料,也找不出絲毫關於產皮制革或者生產皮革制品的歷史。然而,命運卻在位於獅嶺西南部的義山村拐瞭個彎。誰也沒有預料到,一隻小小的女裝手袋改變瞭這座南方小鎮日後的發展軌跡一位來自廣州的王姓知青給義山村帶來瞭一項新鮮的副業——加工人造革手提袋。不久之後,獅嶺第一傢以手工裁縫為班底成立的生產車縫皮革提包的“手袋廠”就這樣應運而生。很快,大大小小的皮具手工作坊如燎原之勢從義山村傳到瞭隔壁的軍田村,隨即遍佈獅嶺的各個村落。有數據顯示,從20世紀80年代末全鎮便湧現3000多傢小作坊並發育成皮具制造基地和原輔料銷售市場。那時,村民們每天早上四、五點起床,拉著用編織袋裝起的產品奔往軍田火車站、廣州火車站和碼頭售賣。隨著獅嶺手袋熱的升溫,獅嶺本土的“環球牌”也進駐南方大廈、東山百貨公司等幾傢大商場。到20世紀90年代後期,獅嶺皮革業已經頗具規模。為瞭做大“皮”文章,政府成立瞭由區委書記掛帥、政府27個單位參與的皮革皮具發展協調領導小組,創造各種條件,提供各種幫助,大力加速吹進招商引資的東風。除瞭在鎮區打造瞭“皮革一條街”,對全鎮的皮具生產、交易加以聚集、提升和推動,2000年底,由香港貴麗投資實業有限公司投資占地800畝的獅嶺(國際)皮革皮具城落成,一舉將整個產業鏈充分整合,納入“專業市場”的范疇。從2001年開始每年舉辦一屆的中國(獅嶺)皮革皮具節,被當時的政府視作獅嶺實現國內外市場對接、擴大獅嶺皮具業在國內外的影響力的重要途徑。2000前後,不少外籍華僑紛紛回國創業,希望以獅嶺作為通往國內和國際市場的敲門磚,葉氏皮具企業有限公司便是其中的先行者之一。1995年,葉氏的前身在番禺成立,但是他們的采購地卻選在瞭獅嶺。“當時看中這個地方就是因為它的原輔材料市場,很多材料這邊都有,而且價格較低,物流也便捷。”葉氏的總經理唐志旺一語道出根由。隨著企業發展需求,1999年,葉氏董事長拍板買下瞭位於現在獅嶺振興工業區金獅大道東邊上的一塊面積達8畝的空地,並在上面建起瞭一棟現代化廠房。2000年葉氏開業在當地引起瞭很大的轟動,由於葉氏董事長的法籍華僑身份,法國駐廣州的總領事也應邀出席剪彩。葉氏隻是獅嶺完善的皮革皮具產業鏈的受益者之一。一位九十年代中期就到獅嶺投資辦廠的人士介紹道,生產皮具箱包需要18道工序,皮革皮具城建起來後,每一道工序所需要的原輔材料都可以在這裡買到。皮具廠隻要接到訂單,采購員就直奔皮革皮具城,從尋找合適顏色和圖案的皮革開始,“一站式”下單搞定所有原材料的采購。通常情況下,接到訂單後,兩三天最多一個星期內廠裡就能趕出產品。2002年,本是“無皮”之地的獅嶺被中國輕工業聯合會和中國皮革協會聯合授予“中國皮具之都二胎房貸是什麼”。不過,這個聞名中外卻尚在青年時期的“中國皮具之都”很快便遭遇瞭成長的煩惱。2005年,有專傢對獅嶺皮革皮具產業做過相關調查。在受訪的60位企業主中,52人明確表示是慕“獅嶺皮具”之名到獅嶺投資發展的,占總樣本的86%。調查表明,獅嶺皮具群內企業品牌的影響力遠遠低於區域品牌影響力。由於絕大部分的企業均為依賴外貿出口的生產加工型企業,當獅嶺的皮革皮具生產不斷擴大之時,品牌問題逐漸浮出水面。“獅嶺需要一線品牌,隻有擁有一線品牌才能支撐起‘中國皮具之都’的聲譽。”原獅嶺鎮黨委書記全泰源說。為瞭跨越初級加工階段,政府想瞭不少法子。2008年,廣州獅嶺皮革皮具產業研究中心成立,同年,我國第一個皮革皮具產業博士後科研工作站也在獅嶺掛牌。政府還決定以搞聯營合作的方式,讓當地的龍頭企業接觸中小工廠,以解決皮具產業低、小、散的格局。但由於小廠的質量保證和交貨能力讓大企業存疑,這種方式很快就被大企業所否決。對於另一方的小型企業來說,由於缺乏資金和技術的提升,因此也沒有太多動力去做大做強自己的工廠,至於塑造品牌更是無從談起。另一方面,在招商引資優惠政策吸引下,“金利來”、“夢特嬌”、“皇冠”、“鱷魚”等一大批世界名牌和擁有中國名牌產品及中國馳名商標榮譽的保蘭德、奧康等國內知名企業,相繼在獅嶺設立生產、營銷基地。政府希望在鼓勵企業自創品牌的同時,通過引進這些知名品牌可以對本地企業起到示范和帶動的效應。然而,依舊以外貿貼牌為主的獅嶺皮具產業,在歐美債務危機和土地緊缺的難題面前仍舊顯得羸弱。幾年之間,包括奧康、斐高在內的知名紛紛遷出獅嶺,獅嶺欲打造一個在全國叫得響亮的品牌之願望瞬間從觸手可及變得遙遙無期。你幸福嗎?我報以苦笑截止至2008年底,獅嶺共有7200餘傢生產企業,17300餘傢經營性企業,從業人員達30萬人,年原輔材料交易額超100億元,年產皮具6億多隻,年產值超180億元,將近全國皮革皮具市場份額的三分之一。其中箱包類產品占全國市場半數以上,出口國外的份額內中低檔皮具箱包市場的70%都為“獅嶺制造”。其足跡更是遍及美國、法國、英國、意大利、日本、俄羅斯、東南亞以及南非等130多個國傢和地區。2008年全鎮皮革皮具箱包類出口增長30.12%,2009年增長22.97%。一年又一年,獅嶺在出口數量上一直交付著漂亮的成績單。此時,盡管獅嶺已經擁有金獅工業園等六大皮革皮具工業園區,“嶺南皮革五金一條街“等九大專業市場,但彼此之間細分性不強,均存在不同程度的重復性發展。抱團不成反而導致惡性競爭,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瞭企業在市場上的話語權,為日後獅嶺產業的集體消沉埋下伏筆。做為獅嶺最重要的經濟支柱產業,政府對於企業能夠自立品牌充滿期待。從2005年開始設立品牌扶持基金,對獲國傢級著名商標的知名名牌重獎50萬元,對獲省市級的獎勵10萬元以上。2009年,投入250萬元重獎19個品牌企業。2010年,出資175.5萬元重獎在創品牌方面有突出貢獻的企業。截至10年末,獅嶺皮革皮具產業已有中國馳名商標2個,中國名牌產品3個,廣東省著名商標5個和8個廣東省名牌產品。但在獅嶺發展皮具產業30年的歷史長河裡,這個結果似乎並不協調。隨著金融危機在國際市場上逐漸蔓延開來,企業對品牌的創建和打造在更重要的生存問題面前顯得更加有心無力。箱包產品主要出口國經濟持續低迷,市場需求不斷下降,國際訂單不斷減少,而國際貿易壁壘事件頻發,越南、孟加拉、印尼等新興箱包生產國競爭力的上升也使箱包產業的發展面臨更加嚴峻的考驗。到瞭獅嶺,原本接單接到手軟的企業也開始變得門可羅雀。劉久德是四川人,在獅嶺闖蕩6年,他對此深有感觸。2008年9月之後,廠裡的單子已經所剩不多,到瞭10月,“沒錢發工資,外面還有一點欠賬,幹脆讓工人全部放假”。之後,他和弟弟背著背包踏上瞭前往義烏的長途車,目的隻有一個——收賬。當下的光景,借錢容易要錢難,“你叫我吃飯我也不吃,就希望你快點把錢給我。”就這樣守瞭一個星期,“一個禮拜把賬收回來,發工人的工資。”迫於無奈,劉久德從去年開始陸陸續續接下瞭內單。“獅嶺以外單為主,沒有外單,獅嶺就死氣沉沉。2008年以前,你找不到幾傢廠做內單,現在10-20%的廠開始轉型做內單。”創立於1985年的廣州奧王達皮具有限公司一直以出口歐美市場為主,但從去年年底到現在,他們在整個歐洲市場的銷量已經下降瞭50%,金額相當於2000萬元。公司在中東和東亞的市場份額也逐漸減少。2009年,他們開始轉做內銷,目前內外銷比例為4:6。2008年的這場金融危機成瞭獅嶺眾多企業轉型內銷的分水嶺。過程中,成功者寥寥,更多的是徘徊於“向左”還是“向右”的選擇之間,掙紮著前行。“您幸福嗎?”聽到這種問題,恐怕獅嶺眾多的中小型企業主隻能報以苦笑瞭。“2008年,不管外面說多差,但至少一個月還有幾千個包的訂單。但現在,就算單子有瞭也保不住員工,因為單價太低瞭。前一陣子你拿五千,現在單價低瞭,我給你四千你來不來?也有些工錢沒有降,但你要能碰得到機會。”劉久德說。相比之下,政府的態度則顯得稍微樂觀。“雖然企業普遍反映壓力很大,但由於獅嶺從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開始就在發展這個產業,產業鏈比較完善,從出口數據上來看還是保持穩步增長。”獅嶺鎮皮革皮具產業研究中心副主任郭慶學說。繁榮難再在獅嶺的皮革城內,以往車水馬龍的繁榮景象一去不復返。2011年5月底才開業的位於皮革城對面的龍頭市場更是經營慘淡。盡管開發商在項目開發初期憑借皮革城之勢賺的盆滿缽滿,但現在龍頭市場的租金從原先的一平方35元降至“白菜價”4元,卻仍鮮有人問津。“現在在皮革城,汽車可以開80碼,以前連進去都別想。”紅蘋果皮具設計資訊服務有限公司創始人馬海軍說。當皮革城逐漸蕭條冷清之時,在獅嶺陽光路、南航路自發形成的“馬路勞務市場”卻日漸興旺起來。每天早上8、9點,總有成千上萬的流動工人聚集在那裡,成瞭獅嶺一道特殊的風景線。對於外來人口占總人口2/3的獅嶺來說,這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大量臨時工的存在已經成為獅嶺整個產業發展的掣肘,而在政府看來,這更是一個隨時有可能爆炸的定時炸彈。“以前,就在門口(指人才市場)這條路,人都是滿滿的,那長隊連政府看瞭都頭痛。”熊金紅說。熊金紅原來在斐高擔任職業經理人,2010年他帶著一個同事成立瞭一個隻有兩個人的公司——廣州才聚人力資源公司。2011年,公司成為花都區人民政府、獅嶺鎮黨委政府規劃的重點項目,投資數百萬元,並搬進瞭由斐高提供的場地。為瞭規范臨時工市場,鎮裡專門從各個部門抽調人手到人才市場規范找工人員的秩序。今年整個6月,郭慶學都在人才市場值班,足足“曬瞭一個月”。“不能趕人,隻能把找工作的人往人才市場帶。現在區人事局、鎮裡面的主要精力也是圍繞‘怎樣管人’。”表面上,場地問題的解決帶動瞭臨時工市場的規范,但是對企業而言,招工難現象卻愈演越烈。一邊是勞動力成本的不斷攀升,另一邊則是市場秩序的長期混亂,這讓規模中上的企業苦不堪言。“在去年年底之前,不管怎麼混亂怎麼缺人,我們都拒絕找臨工。今年開年之後沒辦法,現在是大勢所趨。雖然訂單下滑,但去年接的訂單會延續到今年年初,所以開工以後最起碼一個月是完全沒有生產力的,完全都在招兵買馬,先把人給儲備進來。”唐志旺說。現階段,葉氏擁有固定一線生產工人200多人,加上開發團隊和管理團隊基本上有300人,人員較去年相比縮減瞭大概20%。而每天招收的臨時工人數則要視當天的生產需求而定,最多達到30多人,占總人數的10%左右。這種招聘方式也間接刺激瞭獅嶺勞動力成本的進一步上漲。目前,廣州的最低工資標準是1300多元,但在獅嶺,這個數字卻遠遠超過瞭這個標準。以葉氏為例,新手工人的底薪最少會達到1400~1600元。而即使和企業簽訂瞭合同,待培訓結束之後,素質稍微好一點的工人也會開始跳槽或者轉成臨工。劉久德說:“普通工人是2800一個月。技術好的人不會和你在這裡消磨時間,計件,我多勞多得,我今天幹半天比你們一天賺的還多。”這也催生瞭獅嶺另外一種奇怪的“兩難”現象,即一邊是企業招工難,另一邊則是工人找工難。談及其中緣由,唐志旺的解釋是很多小作坊都是以“今天有單今天做”的方式招攬臨時工,當需求量下降時,這批數量眾多臨時工便會回流至臨時工市場。“雖然他們找不到工作,但他們還是不願意入廠。”不隻是金融危機,勞工的不穩定性也同樣威脅到瞭眾多獅嶺皮具產業的生存。“企業保障員工,但員工不會保障企業啊。不管你前期花瞭多少時間和精力去培育他,給瞭他什麼樣的待遇,他要走的還是要走。”他說,“如果他們,尤其是一線生產員工能在企業能紮根下來的話,那這個企業以後想創品牌、想做國內市場,在能夠走出去的時候就有足夠的資本在第一時間抓住這個商機。”出於生存和轉型的考慮,葉氏已經開始壓縮生產,轉而向專業外貿和品牌打造的方向發展。從去年至今,獅嶺出現瞭越來越多的貿易公司,其中大部分是和葉氏一樣在早期就開始接觸外貿的生產加工企業。“把外貿和生產分開,這是一種趨向,讓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情。”把工廠撤掉的還有廣州泰瑪皮具(集團)有限公司。2011年,泰瑪皮具確定瞭用“電子商務”和“電視購物”兩條腿走路的營銷模式,憑借自身是生產商的優勢,泰瑪皮具在電商領域做得風生水起,並計劃在今年年底正式啟動籌備已久的“亮包包”電子商務城。頗具諷刺意味的是,“亮包包”的啟發者麥包包由於質量問題頻發和退貨率居高不下而在今年年中全面退出獅嶺。對於另外一些企業主來說,生產可以繼續,但“皮”已經不是他們日後事業發展的重心。“連登喜米蘭的老總都開始養娃娃魚咯。”一位業內知情者透露。窮則思變。變什麼,怎麼變,身陷危機的獅嶺是否會如玻璃上的蒼蠅,隻看得見未來卻找不到通往未來的路?

新聞來源http://news.hexun.com/2012-11-29/14851156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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